说话,掀开布帘时才发现,剑灵斜倚着车厢,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泠泠冷汗满面,眼睛和嘴巴都闭得死紧,不知道昏过去多久了。明也大惊,推了断水一把,差点没把断水直接推下去。
马是有经验的老马,即便没有人驱使,也依旧跑得很稳当,明也又想起那夜里断水和老板娘讨价还价的姿态和话语来。
男人脸上拢着伪装出来的笑模样,不紧不慢地回绝了燕红桥的推销。那匹枣红骏马在明也眼里是极好的,事后他也问断水,“那马不好嘛?还是价钱不对?”又咋舌,“确实很贵哦。”
断水摇头,只淡淡回道,“不合适。”
现在看来断水无疑是极有先见之明的,他们三个都不是惯于长途奔波的人,又不急着赶路,不需要体力极佳的骏马,反倒是这种阅历丰富的老家伙才最适合他们这些菜鸟。
剑灵在明也的推搡下,手里攥紧的缰绳也松开。
明也逼停了车,招呼斩清来看看断水的状况。
解开男人的衣衫,贴着胸膛的白色里衣已经被红黄的血洇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腥气散播开来。
明也抽一口凉气,不由得扭头去看斩清,道士面色不变,落在断水身上的目光更凉薄。
“你知道?你知道他伤如此之重——”小医生语气焦急起来,忍不住质问身边儿这个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的假仙。
斩清却只是嗯了一声,一点不为所动。
“我做得,我当然知道。”
那你还指使他做这做那的……明也脸都青了,刚想要指责斩清这个万恶的奴隶主,竟然压榨病号当牛做马,又想到自己这两天也——
咳。
嗯……算了。
又悻悻把话咽回去。
里衣下是缠满了胸膛的布条,被血和脓水浸得湿哒哒的,黏腻又恶心,沾一手血。斩清不肯搭手帮忙,明也只好自己来,一条条拆解下终于露出男人的胸膛来。
心口处腐烂出一个比拳头还大的空洞,隔着白森森的肋骨,完全能够看见男人身体里搏动着的内脏。
啊……
从没见过此等骇人景象的小医生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眼睛,嘴巴张大却一时失声。
喉咙微微耸动了一下,下一秒明也脸就绿了,扭头探出半个身子去,对着车底吐了起来。
呕……
肚子里翻江倒海地,把那点儿没消化或者刚刚消化过半的汤汤水水吐了一地。
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
斩清过来拍了拍明也的后背,一边儿帮人顺气,一边儿问说,“没事吧?”
“他……他还活着?”
斩清反笑起来,冷哂道,“他又不是人。”
是哦,人的话早就死了。
不过就算不是人这场面也太超过了,明也恶寒,忍不住怀疑自己可能要落下一辈子的梦魇。
“你不管他啊?”
“他没事。”斩清懒懒地抬眸瞥了眼身边儿半死不活的剑灵,“要是受不了就滚,”又转头对明也说,“你也一样。”
明也缩了缩脖子,噤声。
可是又想到上一次茶楼里,断水在两人面前也是这样一副生死不能的样子,可下午再见时人就没事了。中间男人消失了一会儿。
于是问道,“是不是让断水回本体去休息一会儿,他就能自己恢复啊。”
“是,”斩清点头,“但他显然不愿意。”
断水自己不愿意吗?明也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突然意识到,如果断水消失了的话,谁来赶车,谁来带路呢?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活计在,他是做不来的,而斩清道爷自己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神仙样儿,怕是也很难指望的上吧。明也不敢开口问。只是这一路上没有剑灵在的话,可能就远不会如此惬意。
就像现在这样,他们只能停车在路边儿,等断水醒来,明也突然有些无措了。
斩清冷声道,“你要帮他的话,可以先清创,常人的药对他也有用。”
这条路还蛮荒僻的,一下午没见什么人来往,他们就从正午等到了傍晚。
中间明也帮断水清理了伤口,断水吃疼也挣扎着反应,不住打颤,嘴里说着含混的胡话,有求饶的,有认错的……一声一声地唤着主人。
却一直不曾醒来。
明也被断水喊得头皮发麻,斩清却充耳不闻,好像聋了一样。自顾自下车去,打量着四周的旷野,再远处是稀稀疏疏的树林。明也也下车去,但只是蹲在地上,捡了根树枝画无意义的圆圈。
断水是傍晚醒来的,先冲主人谢罪,斩清却不怪,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娇气了。”
眼眉微微上挑,语气也有几分戏谑在。
明也完全不敢出声,断水却被轻飘飘这一句责怪说得面色又白三分。
一点儿人样也没了。
斩清说的没错,第二天断水气色就好了很多,仿佛是他洒的那点药粉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