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
距离李忘生离开,已经过去二十天又十三小时十四分,可他却觉得好像过去了上千年那样久远。
从最初的寝食难安,到后来的自暴自弃,再到终于绝望地承认,忘记和放下李忘生,对他来说不亚于割肉剔骨一样痛苦……竟然只要短短三周。
就连本来不抱希望的联络,也在李忘生真的接起电话的一刹,通通化作了想念。
告别的那天,他曾很郑重地对李忘生宣告:“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放弃我,我都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现在却也是他自己,怔愣不过几秒,就沉闷地问道:“你……怎么样。”
电话那头信号并不太好,李忘生很专注地盯着他一卡一卡的脸,唇畔抿着欣喜的笑:“我一切都好……你呢?”
谢云流闷闷道:“……我不好。”
李忘生看着他蔫蔫的神色,不觉也跟着露出些难过。
不过谢云流并没有蔫很久,下一句就道:“你现在在哪里?”
李忘生愣了愣,答道:“马上进山……”
听着他这跟没回答没两样的答案,谢云流闭上了眼睛。
他崩溃道:“缩小你的视频聊天窗口。”
李忘生听话地伸手戳了几下屏幕:“哦。”
“点一下位置那两个字。”谢云流又道。
“点了,”李忘生眨巴眼睛,“这是做什么?”
“发送位置。”谢云流冷静指挥。
“呃,不行……”李忘生这才反应过来,刚要关掉,就手忙脚乱地选中了发送位置的选项,“……啊!”
谢云流冷哼一声,得逞道:“等着。”
“不行,你别——”李忘生双目圆睁,正要阻止他,就惊呼一声,手机被仰面摔到了地上。
谢云流一句“怎么了”刚喊出一个字,通话就已经被挂断。
这下他是彻底坐不住了,点进李忘生刚才发来的定位,确定了省市,立刻就去搜机票。
“接电话,快接电话……”一边收拾着东西,他一边不断地拨打着李忘生的电话,对面却始终没有接听。
打到后来,无人接听的播报变成已关机,一直到他登机,都没有再成功拨出去。
登机不久,他就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自从车祸后,他的精力就大不如前,经常昏昏欲睡,还莫名其妙成了多梦体质。
也不知道是不是魂交的后遗症,漫长梦境中,总有几个片段似曾相识,像亲身经历过一般熟悉。
这次,他梦到了一片飘雪的竹林。
纷扬雪花四处乱舞,修竹窸窣作响着,随风左右摇摆。
视线不受控制地晃动几下,紧接着就倏地拔高。
他察觉到,自己这是在飞。
在梦里飞的感觉很奇妙,虽然一切不受自己控制,可那种拔地而起的快感却切实地传入脑海,令他不由自主兴奋起来。
几次接力拔高后,视线已经离地面极远,凌驾于竹林之上,向前远眺,披着雪衣的山丘便跃入眼底。
山顶风雪更甚,隐约现出一人背影。
等到飞得更近,就能见到银制莲冠高束,蓝白道袍随风翩飞。
是李忘生。
他盘膝坐于蒲团上,听闻风声袭来,习以为常地笑着扭头来看。
只这一眼,谢云流心跳猛地加速,震耳欲聋。
——是他没见过的,十五六岁的李忘生。
言笑晏晏,脸庞尚且青涩稚嫩,一双杏眼若坠寒星。
谢云流稳稳落地,双眼一错不错地望着师弟,朗声开口:“师弟!你瞧我带了什——”
梦境戛然而止。
他缓缓睁眼,视线偏向窗外风景。
快落地了。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路灯一盏盏被点亮,一片漆黑渐渐被驱逐。
像某场梦里,自山脚向上望去时,山道两旁缓缓点亮的火光。
他在山下高声喊:“忘生!我回来了——”
李忘生便猝然回头,一张小脸盈满了喜悦,睁着黑润的双眸冲他挥手:“师兄……师兄!”
这些……都是,自己灵魂深处……铭刻的回忆。
谢云流怔怔望着越来越近的地面,轻呼出一口气。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嫉妒,还是惆怅了。
那是他的第一世,亦是李忘生的第八世。可过了一千多年,七世轮回后,他来到自己的第八世,李忘生……却还是第八世。
不敢去想,独自守在空寂山洞中那一千多年,李忘生是如何度过的……他只能几次三番地告诉自己,李忘生本来就是修道之人,他……他……
——他当然也会感到寂寞。
零星记起的回忆频繁带来冲击,在他已经无法继续否认“我不是他”的同时,以最直白的方式反复告诉他:你就是他。
即使再不甘,再不愿承认当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