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郑贵君隐而不发,很是做小伏低,竟愿日日晨省拜麒麟宫,沈舟行更是常入宫请安,言诸皇子公主皆不在盛京,他更应替兄弟姐妹尽孝,好一副孝子做派,与在外疯玩儿不肯回京的沈月升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月升便知,他定是常常提及沈君闻,勾起圣上思恋垂怜以图再回盛京。
可再入宫时,瞧着郑贵君已是等不及的模样,禅位若成,沈君闻便真正毫无机会了。
他在圣上面前劝慰,又联合前朝官员上奏抵制禅位之举,慌乱之下,狐狸尾巴都没藏住,叫沈元仪抓住马脚,沈元仪自是将计就计,面上做惶恐不安一派推辞,暗里散布后宫中人私通前朝大臣之事,郑贵君毕竟是郑家的人,来往一事圣上早便知晓,只是没有证据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摆在明面上来了再是遮掩不得。
圣上看了手下暗卫找到的来往书信,心中失望至极,可念及多年情分,终究是烧了个干净。
皇后却正大光明倒向圣上那边。
沈月升与沈星岚进宫时都没先见到圣上,反被陛下身边的内侍引入麒麟宫去。
沈月升正心急,皇后却抱着小奶娃哟哟哟的哄个不停。
“父后……”
皇后抱着奶娃睨他一眼:“你呀,成婚这般久都没个动静,真是不让人省心。”
又对着沈星岚笑开了眼:“还是星岚知道孝顺,生个这样白白胖胖的小群主,你父皇拟了好几个名字迟迟下不了决定,还是要等你来一起挑,他说孩子定像你一般有福气。”
“多谢父皇与父后为满满费心,您二位一起想的定都是极好的,哪里还用得着星儿决定。”沈星岚打小就嘴甜,随便说出口的都是称心的好话。
只沈月升受不了这般寒暄,急哄哄问道:“哎呀,父后现在还说这些,父皇这是闹什么禅位呀?”
皇后这才招来下人将孩子抱走,理了理衣裳慢慢道:“此事你父皇已然决定了,你们就莫要再劝了。”
“元儿已经能打理朝政,大群主都快及笄了,你父皇对她很放心。禅位之后,我要回堤州,自从嫁入皇家我再也没有回去过,你父皇说要陪我回家。”
皇后说着,视线远远地看向大殿之外,外头火一般的热,殿内的冰扇摇出凉气,升起一层凉雾。
“你们是知晓的,我是堤州人,你的外祖父是堤州司马,我少时,整个堤州的官员里都没有几个双儿,那时堤州人都晓得,魏司马家的独子是个双儿。”
皇后一笑,那股清冷的气质便消散了些,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谁看了都要说一句长得标志。
那时在堤州人人都知堤州司马魏如风家的独子魏玄长得标志又饱读诗书。
“你们父皇那时还是太子,下堤州巡察便与我相识了,那时有些荒唐,便是民间都传过一段时日这个故事……”
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下堤州巡察时便有人提议让魏玄相陪,魏玄本不愿,却无法违逆上官,只好去了。
太子则不屑这堤州的谄媚风气,并未曾去设宴的酒楼赴约。
魏玄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不见太子便也挥袖离去,哪知当夜二人竟又在一家旧书馆遇上,二人相谈甚欢,约好第二日共赴堤州霞谷诗会。
原定三日的堤州之行,因为与魏玄日复一日的约会硬拖了半月之久。
半月后,太子离开了,又过月余,十几年未曾升过官的魏如风竟一跃三级成了堤州州长。
再过月余,太子选妃,魏玄是州长之子应入遴选,最后和郑氏一同嫁入东宫。
“他第二日便知我就是魏玄,却假装不知,贤弟贤弟地唤我,与我讨教诗词棋艺,我还道后来怎么没人逼我去陪太子了。”
“原来是他下了令,后来我知他是太子,遴选当日便要走,他离开堤州时送我的玉佩我都摔了,本以为他想纳我为侧君或者更低微的贵子,他却说,他要我成他的正君,一辈子携手,我只是小小的州长之子,更早些我的父亲只是堤州司马,我有什么资格应选呢?”
“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先皇妥协,我真的成了太子君,又成了皇后,一年一年过去,我许多时候都觉得自己不再是魏玄了,他用皇后的冠子将我锁在皇宫,却又答应我日后定陪我回堤州,与我跑马去霞谷看日出,再回到从前。”
“他再不践诺,我便自己回堤州了,反正你们都长大了,我什么都不怕了,他若贪恋皇位便自己留在盛京这座牢笼,我可不陪他。”
皇后缓缓说完,吹了吹杯中飘浮的茶叶,咽下一口茶汤。
他的嗓音冷冽轻缓,笔直的背脊如同林中青竹,坚定有力。
沈月升再没话问了,难怪他的父皇那么害怕父后说要走要回去之类的话,原来他们年少有约。
七月二十五是国道观挑选的上上吉之日,圣上下诏,禅位皇太女沈元仪,于上吉之日举行登基大典。
离登基大典还剩十日,举国都通报此消息,因为新帝登基,举国大赦,天下同庆,各封地的皇室宗亲纷纷奉诏入京